作者|张依依
他的书架上摆着《乌合之众》、《博弈心理学》之类的读物,和《风水入门》、《周易》摆在一起。传统的萨满并不算卦,但为了谋生,大多学起梅花易数、奇门遁甲的一套术数。“老仙家你看看,方才只有顷刻间,栾门保福这趟人马都搬完,扬鞭打马又奔老营盘……” 2021 年 10 月 1 日,孙柏强更新了 B 站视频。这条七分多钟的视频里,没有人露面,只有一张油漆剥落的木凳,两条随着唱腔不断抖动的腿和一只夹着烟的手。
孙柏强在 B 站受到关注是在 2020 年 9 月,视频里,他一边敲着鼓,一边喃喃吟唱。这是一副文王鼓,背后串着铜钱,轻轻一摇,哗啦啦撞在一起。背景里的暗处,一个老人昏昏欲睡。
“有三皇我这神帮兵
七里要搬八里兵
九里牵过这个马缰绳
大门悬灯二门要挂红
我这接动人马接动神兵
……”
有人将他的唱词整理出来,里面有长莽巳蛇、老仙家、土地庙, “请神儿的时候有文搬武搬,文搬大概就是捧着说,全是老仙儿露脸的事迹”,并附以讲解,“这个唱得太正了”,“堪称萨满 MC ”。
临近2020年农历九月九,孙柏强要上铁刹山朝圣。他想了想,决定还是不带鼓上山。如果带上鼓,孙柏强可能会从山脚一路唱到山顶,唱神的神调他张口就来,可以一整天不卡壳,也不带重复的。铁刹山供的是黑妈妈,传说是当年道士郭守真修行的地方,身边围绕着东北黑土地里生出的胡仙、黄仙、蟒仙等地仙,分别代表着狐狸、黄鼠狼和蛇。
铁刹山上拜神的人
来拜山的十有八个是同行,孙柏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,他们大多说话底气十足,不带犹豫,眼里狡黠,透着点精明。这堪称一个大仙儿云集的时代。2012 年前后,北方跳大神的古老仪式,突然在各类网络平台上兴起,一度断代的民间信仰与少数民族失传的萨满祭祀,以一种破碎的面貌幽灵重现,还获得一个新的名字,出马仙。它拥有一切自发性信仰的特质——迷信、混乱,无从考据,又无处不在。01
跳神的萨满
鼓一响,孙柏强嘴里的念词就像簸箕里翻倒的土豆,不急不慢地紧挨个儿滚落出来。唱腔比平时说话更低沉,在他的鼻腔深处嘤嘤绕绕。这面鼓是几年前在淘宝买的,要 350 块,也有几十块便能买到的,他还算花了大价钱。之后,他又陆续花费小一千购置了帽子、战裙和腰铃,备出一整套萨满的装束。摇的是网络上买来的鼓铃,给天南地北的人做法事,求钱财、求爱情、求官运亨通;哼的却仍是古老的唱词,天地自然,风调雨顺。北方的冬天夜晚很长,屋外寒冻。黄皮子(黄鼠狼)跑到柴垛的最底下打洞,睡在怎么也烧不到的老柴堆里,与人比邻生活在一起。还有狐狸和蟒蛇,都是东北农村最常见的动物。人认为它们聪明,具有灵性,给其赋予神秘的光环。萨满便是那个中介,可以与这些大仙小仙通灵的人;而跳神的唱词,是在讲故事,“歌颂神仙的事迹,让神仙开心,下凡来帮助世人”。过去的日子很贫苦,能吃饱饭是生活下去唯一的动力,运粮传说在民间有无数版本。孙柏强小时候,曾祖父也给他讲过这样的事情,说过年的时候,家里的黄仙能从外边弄回来饺子。民间信仰没有统一的权威,充斥着约定成俗,和靠天吃饭的农民对于生活的朴素愿望。那时,人们普遍认为,要依靠种地养家糊口。白天劳作,夜晚休闲的生活节奏,融入到人们的思想中,就导致出马仙中一个不成文的规定——不论是搬杆子(看病、破关),还是立堂口(请大仙),都必须在晚上进行。夜幕降临,人们围坐在家里的大炕上开始跳神。跳神仪式需要两个人,大神负责请神,二神则在一旁唱神。孙柏强前后拜过三任师傅。第一任是一位满族的老萨满,教会他上供的方法;第二任师傅教会他看病、搬杆子的手艺;第三任则是专门唱二神的师傅,没有神灵附体,只做唱神的活儿。“就是一个身怀秘术的曲艺大师”,带着一点神秘,但没有大神那么“无所不能”。
B 站上孙柏强那段 18 分钟的神调,就是一段二神的唱词。一位拍纪录片的朋友在东北乡下拍片,邀请他唱一段请神的唱词。老一代觉得请神神圣,避讳出现在镜头前,后面睡着的阿姨,其实也是一位请来的演员。从内行人听来,这是一段很常规的唱段,他甚至不用准备。过去搬杆子立堂口,总要成天成宿。二神的唱词儿不能唱断了,也不能唱重,必须得能够现编。从小拜师学艺的时候,学完基础的十三大辙,就要练这张口就来的本事。大鼓书、快板书、莲花落,但凡能合辙押韵,便往里添加。但许多内容终是失传了。师傅写下的“韩湘子”是香水的香;唱段内容错乱,“来俩二神,一个说金花教主本性张,家住上方张家庄,另一个说金花教主本性刘,建于武大把庙修。一个人说一个样。”干这行的人自尊心都强,“觉得我这是神圣的工作,不能去干那些个取悦别人,巴结别人的事情”。没有人愿意去从事表演,也始终没能以某种曲艺的正身进入主流文化的视野。
02
民间信仰赛博复兴
孙柏强在哈尔滨周边的农村长大,那里满汉两族混居,不分你我。小时候,他生过一场大病,高烧不止,但每每到医院就退烧,家里人觉得蹊跷,便带他去村里的“大仙儿”,也就是巫医那里看病。对方说孙柏强身上有仙家,要供堂口给仙家住。接着,巫医写下一张堂单,让他回家往墙上一贴,底下放着香炉大碗,初一十五烧香上供。那是 2007 年,断了两代之后,14 岁的孙柏强懵懵懂懂地,成为家族里新一代的年轻萨满。往上计算,他家里曾祖父、曾祖母这代都曾供奉胡黄仙,作为家里的保家仙。曾祖父会给村里的人看病,不收钱,只偶尔会收到一旦米一筐蛋。在研究北方民间的“四大门”信仰时,历史学者杨念群发现,相对于儒教推崇的祖先崇拜,北方的普通民众更关心日常生活中的雨雪风旱,与财源是否茂盛这种实际问题。因而保家仙的地位比祖先更高,构建出一个地区的身份认同,成为凝聚家族成员的主要力量。但到了十年文革期间,民间信仰被划作封建迷信,受到严厉打击。那一辈的人开始对此感到排斥,觉得这是装神弄鬼糊弄人,很丢人。跳神的传统遭遇断代,许多做法考据都在其中遗失。孙柏强家就是如此。曾祖父去世后,家里的子女没人愿意接班,堂口落到孙柏强的大姑身上。然而大姑二婚时嫁给一个天主教徒,也放弃了“接班”,只能继续往下找人。这么找到孙柏强的头上。
供奉几年,孙柏强也开始给人看事。一开始是给姥姥找戒指,“那时候就是想说啥说啥,跟随口瞎编的一样,结果就巧成这样,真的找到了。”乡土人际关系紧密,一传十十传百,孙柏强很快在当地小有名气起来。那时,他给人算一卦才五块钱,能买上两三袋 QQ 糖。到现在,这个价格已经翻了一百倍。学校里,他在同学中被当做异类嘲笑,拿到班里的佛教结缘书 ,会被同学撕掉,或是划了卖给收废品的。大专毕业,他上过几年班,在药店、饭店工作时也受到歧视,每到农历三月三请假回家烧香,大家心里便都知道,这是家里供着堂子。“在东北这个地方,谁还不知道出马仙是干啥的,这是人人尽知,但人人不言。”但在这种人人不言的气氛中,孙柏强观察到,近十年来,跳神的活动突然又复兴起来。他所在的民间组织出马仙协会曾做过粗略的统计,在东北,出马弟子不下几百万人。这之中有许多人,是为了治病请神,最后能把堂子保留下来的,大概是十分之一,会把这个东西拿出来作为营生,给人算命的,又是十分之一,“东北三省,每个省大概就是两三万人。其中辽宁人最多,我估计得有四万多个大仙 。”孙柏强对液态青年估算。
造成这样的局面,很大程度上源于一段疯狂的扩张期,也就是 2012 到 2018 年这六年。那时,各类媒体平台刚刚出现。孙柏强记得,最开始是在 YY 直播上。两个人连麦,就像一台戏,一人扮演大神,一人扮演二神。在网上直播连麦,没有做法事的成分,一来二去的,就是一种交流和游戏。用老一辈的说法,就是唱“白脸子神”(唱假神)。“文王响鞭子鞭”,二神开嗓,唱一段请神的词,大神用仙家的口吻再唱一段词回应,二人都唱完了,二神再唱一段把仙送走。这样便是一套。对孙柏强来说,这是一个“偷师”的机会,不同地方有各自的唱词唱法,十个师傅唱出十个辙口(韵脚)。古老的音律用来愉悦神灵,逐渐演化出各自的风格。吉林的二神唱得比较快,一打鼓,唱的全是紧凑的快板;黑龙江则是慢悠悠的,“讲的是板不动椅不摇,你往那旮沓一站,要敢扭屁股的话,师傅就上去踢你”。铛嘚铃铛铃钉铛,这是流水板;划楞划楞棒,咦棒棒,这是老三堆儿;以当以当,以当当,这个是乱点头。都是不同的鼓点。现在他知道的词儿,有一大半是从直播上面听来的。“就导致2012、2013年,培养出一大批优秀的二神。YY 那把事儿啊,真是给二神这个门派续了香火。不然可能就断了。”他还记得,那时那个直播频道的发起者,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。现在老一代的二神们,大多年事已高,不再从事这个行业,那时在直播间里偷师年轻一代,开始登上舞台。03
“有人的地方就充满了仙儿”
这场热闹持续了大概两年。接下来,连麦直播的声势消退,进入 QQ 群的时代,徒弟同行在群里开视频直播,切磋技艺。发展到 2016 年,各大平台都已经全面开花,“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充满了仙儿”。百度贴吧上的出马仙和保家仙吧,一时间成为数万人的大吧。据一组截至 2016 年 7 月的数据,出马仙吧有会员 30431 人,贴子 568866 篇 ;保家仙吧有会员 14718 人,贴子 146715 篇 。孙柏强认识的一名吧主,在某种程度上,因为这个身份而在业内呼风唤雨,拿纸叠个莲花就能卖 2000 块,在 2016 到 2017 年的一年内赚到了 3000 万。也是在那个时候,孙柏强也开始挣钱了。2015 年是他名气最大的时候,快手直播搬杆子,一个小时功夫就能有 1800 个活粉。映客、花椒、斗鱼,当时火热的平台,他几乎全都试过。
社交平台代替过去的乡土关系,达到一传十十传百的传播效果,互联网围出的“虚拟堂口”香火鼎盛。手写堂单写不过来,就改成印刷的批量生产;一些大仙像刷业绩一样,不断刷新收徒的数量和速度;有时候,立堂口的人不想供奉了,会花些钱让大仙收回去。有的大仙只是靠收堂口,就能赚得盆满钵满。从前大仙的名气靠看事儿,如今靠宣传,靠各自在平台上的人气,”现在都是微博大神,百度大神,知乎大神……”孙柏强的各类账号并不活跃,主要靠过去积攒的客源,但他发现,新出马的徒弟们都纷纷将网络作为主要阵地,潜心经营着各类账号。前往铁刹山的前一天,孙柏强先去到沈阳。火车上,他很快就通过微博,找到了一位在沈阳的同行。对方是专门做大神的,他想去和对方见一面,看看有没有合作的机会,用业内的说法,这叫“踩盘子”。网络也在不断重塑这个民间信仰。在过去,并没有“出马仙”一词,老一辈请神治病,大多被人唤做“顶香的”、“跳神儿的”或是“看事儿的”。而出马,原本意为萨满中一种身份验证的仪式。2008 年,孙柏强第一次上网,拿百度词条一搜,才发现有出马仙这个说法。他猜测,这个词的普及不会早于 2005、2006 年,那时玄幻灵异类的网络小说兴起,推动这个名称被广泛接受,甚至进入了百度词条,“我们这代人,是非常相信百度百科的。”在他看来,这种请神活动,叫做汉传萨满也许会更贴切。如今人们口中的“大神”、“二神”,总有一种贬讽的味道,带着观看者的猎奇和戏谑。“但你要校正它,就得有标准,这个标准就只有网络。网络能对现实有这么大影响,是因为这个信仰断代了,它有很多的空白,空白的地方就可以任人书写。”到 2019 年,政府开始打击迷信,出马仙也被划到里边。媒体记者暗访揭秘,各种各样的负面新闻层出不穷。一些看事破关的大仙,被以诈骗罪论处。各大平台打击封建迷信,一夜之间,所有相关视频被下架,账号被封号,各大贴吧关闭。网络上风生水起的大神们各自四散。孙柏强过去录的几十集讲课视频,也被各大平台下架。现在他的 B 站账号上,只剩下一小部分内容,大多是一些唱神的段子。视频介绍中写着,“东北神调与二人转同宗同源,是一种文化遗产的传承。希望大家多多支持,一键三连“。这条破十万的视频让他收到 1147 块 2 毛的平台奖励。他寻思着,这笔钱也许能让他雇一个专业的剪辑。
04
没有萨满的时代
老人关扣尼被认为是鄂伦春族的最后一个萨满。《澎湃新闻》报道,73 岁那年,当地文化部门希望让她找一个人,传承她的萨满身份。在呼玛县的组织下,一场传承仪式在呼玛河畔举行,选定的传承人是关扣尼的女儿孟菊花。孟菊花一年后因车祸去世。2012 年,《南方人物周刊》再访仅存的老萨满时,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与人类研究所教授孟慧英说,“在官方看来,这是一个没有萨满的时代。“
在现代,萨满文化被视为一种民俗。2005 年以来,吉林、黑龙江各地,都开始争先对其进行抢救、挖掘、非遗化,并进行旅游开发。“萨满家祭”被列入黑龙江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,政府指定特定的人选作为代表性传承人。民间现存的祭祀,多是官方支持下的文化表演。孙柏强长大的阿城农村,有一户满族人家,仍保存着祭祀的活动,叫”海古寨“。寨子矗在一片低矮的农家院落之中,像一座孤独的城堡。院里有一个大水塘,杵着两根烂了的图腾,堂里是万字大炕,放着祭祀用的鹿角帽,孔雀翎,神衣神帽。“寨主”叫付德军,他的爱人和女儿都是萨满。路对面是供销社的院子,老板娘同样姓付,她说他们都是满族富察氏的后裔。与海古寨为邻,她似乎并不理解,有人为了解萨满,跑到这样远的地方。一旁的大哥觉得,墙角的两个大酸菜缸,才是更值得向外人展示的东西。老板娘仍然信仰萨满。虽然现在可以去医院看病,但若是身上有些小毛小病,他们还是喜欢去找村里的巫医,看看是不是被吓着了,“算是一种寄托”。对于外人,他们仍心有忌惮,不断重复着一样的话语,“我们就是自己心中信,不影响国家”。孟慧英认为,虽然萨满教在很长的历史时期内,都是被统治和受管辖的,它却一直拥有“许多固执的可能性和弱者的计算”。付德军的母亲也是一个萨满。小时候,母亲时有犯病,浑身抽搐,类似癫痫,他就要穿过大半个村子,找巫医给母亲看病。“她就真的好了,当你看到那样的事情,你会感到自己不得不信”。付德军相信自己身上是有磁场的,可以带来庇佑。小时候他进城,被一帮人围起来眼看着要被揍,突然有一个陌生人挺身而出,帮他吓走了混混,以后再没人敢欺负他。他觉得格外神奇,一直记到今天。真正的萨满祭祀无人执行,满语也只剩下一两句。这些信仰藏在心里,给外人看的只是一个热闹。作为旅游项目,每年海古寨都举办祭祀的表演,年近 60 的付德军亲自穿神衣,跳神舞,上刀山。但任鼓声震天,已经请不来神灵。付德军远在天津的女儿,则做起出马仙的工作,而且名声在外,网上找她看事儿的人络绎不绝。付德军家中的册子里放着萨满仪式的照片
05
“弱者的计算”
2020年10月17日,原本定好要立堂口的一位香客放了孙柏强鸽子。这样的事本就常见,更何况是网上的约定,“不到前一天的晚上,啥都说不准。”孙柏强百无聊赖地坐在店里,打开手机上的王者荣耀。一名道家的师兄也在线,二人边组队边语音聊天,“怎么样啊?九月九忙不忙?”师兄问。一会儿,炸鸡店的外卖送到,孙柏强从纸袋里捧出一整只鸡来,供在堂口前的盘子上。九月九之前他要上大供,烧鸡一只,鲤鱼一条,鸡蛋九个,五个生的四个熟的,馒头二十五个,再加上猪肉一块。一直摆到臭掉,再撤下来。有些同行还会叠纸元宝。孙柏强觉得那完全是迷信,“你说他们动物修炼成的,吃烧鸡也合理,给它元宝,它去哪儿花啊?”他停下来,认真地说着这话,“我这个人是很理性的”。
房间里挂着一顶长长的假发套。他会抽空去哈尔滨的漫展,以前 cos 犬夜叉,现在则是魔道祖师。这几年他正渐渐喜欢上国漫,《魔道祖师》、《狐妖小红娘》、《镇魂街》、《一人之下》……这些作品中,修仙被赋予各样的形状和想象。孙柏强喜欢汉服,甚至希望有一天,出马仙能像汉服一样被大众接受。他猜想,当更多的人接受它的存在,它就能变得更正规起来,而不是像现在一样,充满错漏和江湖骗术。“谁都希望自己的信仰是伟大的嘛,光辉灿烂的,但事实上它这些弊病,都在这儿摆着呢。”他的书架上摆着《乌合之众》、《博弈心理学》之类的读物,和《风水入门》、《周易》摆在一起。传统的萨满并不算卦,但为了谋生,大多学起梅花易数、奇门遁甲的一套术数。有时候,孙柏强觉得看事算卦就是揣测人心。心里有压力的人才会求仙,将现世无法解决的问题寄托于神秘。“比如说明天,你爸死了,你肯定要伤心,就需要一个心理安慰。这不是哪一个心灵导师能开导的,你就需要我们这样的人,告诉你他的灵魂能上天,你心里就好受些。”他说,“心理学能怎么办呢,可能让你出去跑跑步。”谈话间,他的微信响起来,一位相熟的香客发来一长段语音,想要算一算自己和朋友的友情。放下手机,孙柏强看了看现在的时辰,组出一幅卦象。他剖出里面的意思,和那人说,这是大仙回的话。“人呢,有时候需要这个东西。不然为什么,千百年来迷信这事儿就没断过。”但迷信终究是不为主流所接受的,他猜想,如果有一天,出马仙成为像佛教道教一样的正统信仰,也会把这些神秘的部分全部去除,以养生、辟谷、国学的无害面目,出现在公众的面前。(文内未标注图片均由作者提供。本文记述、发表于2020年10月)